与此同时，荀真骑着自行车在街道中央已经狂蹬二十分钟，交通瘫痪，没法打车，连地铁都停运，到了目的地他都怀疑自己还有没有力气找到于闵，身体的运动能力在两年里退化得过于严重，导致他在路边的花坛边坐了半天回复体力，还口渴得要命，在路边找了家超市，里面却一个店员都没有。
“这当口我在超市里拿一瓶矿泉水不算是偷东西吧？”他拿起手机对仇开元说道。
“你没带现金吗？”
“这是两块的农夫三拳诶，我兜里全是…额我瞅瞅…十块的，五块的，五十的，一百的，就是没有一块的，没人找我钱诶。”
“你就不能拿一瓶五块的饮料吗？”
“我不喝带颜色的，你明白吗？”
“我明白了，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这点小事你都要问我？这和你要做的事有关吗？”
“我想是很有关系的，”荀真单手拧开盖子，灌了一口矿泉水，“听听四周这喧嚣的吵闹声，我已经来到了事件中心位置，而我还有心情打电话给你说这些废话，这是否就说明，我是不受影响的，至少在短时间内。”
“自己确认自己的主观怀疑倾向吗…”
“但我还是不放心，我认为恐怖分子的天赋，并不是简单的精神控制，虽然我现在仍旧拥有清晰明了的主观意识，但是，我还是来到了这里，和这些人一样，不管来这里的原因是什么，来了就是来了，这是不是说明，实际上我还是受到了影响呢？只不过这种影响是隐藏在主观意识之下的…”
“你的说法很有意思！”仇开元兴奋起来，“没错，我想从头到尾是我们走了弯路，不能仅仅将目光注视在‘控制’的理论上，要影响人的行为，直接的精神催眠并不是唯一的方式，对方到底要做什么？要这么多人完成什么计划？战略组！战略组…”仇开元自言自语中挂断了通话。
喝了水，荀真在超市的收银台上留了一张五元的钞票，再拿走一盒三块的口香糖，走出了超市，超市之外，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人们往中心商业大厦下方的广场聚集，荀真混进人流中，他随意对身边的一位年轻女士打了个招呼：“美女，打扰一下。”
“嗯？”那女人很知性地微微偏头，下细打量了荀真一番，继而笑着看他，“有什么事吗？”
“您这是往哪儿去啊？我看大家都在往那边走，到底是去干嘛啊？”
“我也不是很清楚的说。”她回答。
“那您干嘛也跟着去呢？”
“这个嘛…我的朋友都去了，他们打了几个电话给我，一开始我还是想呆在家里做手工的，但是连我爸妈都让我过来，这不就没办法了吗。”
“那他们，有告诉你来这里的原因吗？”
“说是什么…无所不能的超能力大师？”说到这里，女子都笑了出来。
“您信吗？”
“说实话不是很信啦，感觉有点扯。”
“打扰了。”
他加快脚步，尽量往中心部分前仅，因为来的人太多，在街道最外围就已经寸步难行，他发现，在外围的人们还有说有笑，而越往里靠，人群就越安静，他们很认真地看着七百多米外中心地带的舞台中心，在这个距离，就算舞台上有音响设备也很难听清台上说的什么，但前方的人只要一欢呼，气氛就像浪潮一样传播过来，沿途的人仿佛受到感染似的，一同欢呼起来。
荀真无法再往前走一步了，这么密集的围观群众，就跟泥潭一样束缚着身体。
“小闵…你到底在哪里…”他环顾四周，全是陌生的脸，手机还是打不通，发出去的短信一条也没有回复，这种时候要在其中找到一个高中生，简直就是大海捞针。
他抬起头，看到上空盘旋的无人机，特备营的人应该一直盯着他，以他在人群中的反应为参考判断形势发展。
“有点吵，你能听清楚吗？”
“你在说啥？”
“算了我发短信给你！”荀真挂断通话，开始编辑短信发给仇开元——“我确定这不是精神催眠的天赋，聚集在这里的人出于各种不同的原因，有人是好奇，有人是受亲友影响，还有人，是单纯来找人的，比如我，影响人们的，是‘气氛’，由中心部位的恐怖分子制造的气氛，这更像是以荷尔蒙或者激素等化学作用来促使人体达到兴奋状态，就像是蚁群。”
来这里的人不一定就是受到了影响，但只要来到了这里，就一定会受影响。
发完短信，荀真奋力往中心部位挤，既然找不到小闵，那么不如靠近肇事者为特备营多收集信息。
忽然，他听到舞台中央的人喊了一句什么，与此同时，最前方的人依次下跪，很快就传染到了他的位置，身边所有人都沉默着拜倒在地，他向后一看，跪拜的浪潮迅速席卷至最外围，就连最边缘地带的初到者都跪拜在地。
一时间，整个商业中心鸦雀无声，他像是被狂风吹拂的草原上挺立的一根木桩，一种异样的孤立感令他脊椎发凉。
“这盘巨大的拼图，总算完成了。”女仆满意地看着匍匐在地的万众，点了点头。
“哈哈哈哈哈哈，我果然是无敌的，我就是，能够统领人类的神！”何云贵仰天大笑。
“统领人类，呵呵呵。”
“接下来呢！是时候带领我带信徒占领下一个城市了！我要让全国！全亚洲！全世界的人民都跪拜在我的脚下！”
“无聊又低端的旧帝国主义思想…”
“你说什么！你竟敢说我无聊！”
“对啊，你很无聊，无聊至极，”女仆不再拿正眼看他，态度傲慢，“你这样的人，就算获得了超出现实的力量，却依旧无法超脱现实本身，到了最后，还是会被现实的重力碾碎，你的层次，太低了，正因为如此，最终，你只能是升华之路上铺垫的一块石头。”
“你什么意思！”何云贵感到一丝不妙。
“还能是什么意思？”她斜眼看着他，“何云贵，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的价值，当初，我们就是为此，才将你从泥潭中拉出来的，而现在，你该明白自己的极限了吧。”
“我的…极限？”
“让这么多人跪拜在地喊你一声万岁，呵呵，现在的你，应该会死而无憾了吧？”
“你在说什么？你…”
女仆打个清脆的响指，欲说还休的何云贵一瞬间安静下来，呆立在原地。
舞台后方的幕布拉开一道缝隙，一个中年金发白人男子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走了出来，他满意地看了看台下的场面，对小女孩说道：
“雷蒙德，看到了吗，他们，这里的所有人，都是你的眼睛。”（此处为德语）
小男孩的年纪只有五岁上下，他的头发，是触目惊心的紫色，漆黑如深渊的双瞳无法折射任何光泽，他抬头看着男子，回答道：
“你想看到什么？”
狂热在男子平静的面容上稍纵即逝，“我想看到真理。”
女仆退到男子身后，恭敬地说道：“一切都准备好了。”
“没想到，这种肥猪一样恶心的劣等人种居然是‘崇拜’的起点，真是讽刺啊，我的升华之路居然需要这种劣质的拼图，”他看向女仆，“蔡妍，开始吧。”
隐蔽处的无人机清晰地将这一幕转播到特备营的监视屏幕上。
“搜索caiyan这个读音的关键词，符合条件的是：金蔡妍，南朝鲜人，第二类变种人，天赋是‘乌合之众’，能力是身体内具备分泌特殊信息素的腺体，能够影响人的情绪，最大影响范围的记录是三百人，她在10年法国种族主义暴乱中是关键角色。”助理念道。
仇开元看着屏幕上金蔡妍的相片，皱眉道：“先不说现场那个女仆和金蔡妍完全不同的样貌，关键在于金蔡妍的天赋真的可以影响城市里分散的几十万人么？她是如何做到将天赋的威力放大上万倍呢？最重要的是，他们聚集这么多人，到底是要干嘛？”他紧紧地盯着无人机传回画面里那个紫头发的小男孩。
白人男子将小男孩带到何云贵身边，说道：
“来吧，他就是这三十万只大脑的窗口，用他来洞悉真理吧。”
何云贵蹲下身子，视线与小男孩齐平，他呆滞的双眼倒映着男孩深渊般的瞳孔。
“这是…”一道思维如闪电般掠过荀真的大脑，他感到一种奇怪的氛围包裹住了他，这是种被窥视的感觉，有人，或者是有意识，在盯着他。
谁在盯着他？他环顾四周，除了跪拜在地的人们，也再没有其他的视线，但是，他却觉得，这些跪拜在地的人是在‘看’着他的。
“难道说…”他抬头看向天空。
傍晚的天空，早已聚集了密集的云，他看到，苍穹中央，云的缝隙之间，似乎有什么东西，在晃动着，那东西，越看，越像是一只眼珠。
紫发小男孩转过身子，看向舞台下方。
“雷蒙德，怎么了？”白人男子见男孩停止，问道。
“这个大脑网络，不是纯粹的，有杂质。”他回答。
“不可能！经过‘思维病原体’强化的‘乌合之众’是不可能产生遗漏的！”女仆说道。
白人男子看向下方，他慢慢地巡视着跪拜的人们，这是一片低头的海洋，看似，没有起伏的海洋，少顷，他的目光停留在三百多米外某处。
“我想，我找到杂质了，如此明显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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